“连春云是我的第二任妻子。”杨国汉的声音,不高不低地响起在审讯室里,“我的第一任妻子,患上了血液病,和你弟弟薛习一样,需要捐赠造血干细胞。”只不过她没有个像薛深这样的大哥,杨国汉眉眼间压抑着的情绪,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,“那时候,我骑自行车载着她走遍了全省大大小小的医院,砸了不少的钱。医生告诉我,褚娜是唯一匹配的供体,但是……钱玮竭力阻止褚娜,不仅瞒着褚娜不告诉她,甚至不让我见褚娜一面。”

“薛深,你们所有人,所有人,都觉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,那钱玮呢?当年,我做公益,做慈善,从未做过一件坏事,为了救我第一任妻子的命,我在钱玮家门口跪了几天几夜,想求他和褚娜,最后我换来的是什么?”杨国汉呼吸急促,脸色气得涨红,他微微喘了口气,顿了顿,“我跪到膝盖淤血,跪到风湿发作,最后换来的是他的一句滚远点!!”

“钱玮……他自私!他自负!他自以为是!他冷血!!!!”

杨国汉情绪极度激动,红着眼睛,一把掀翻了桌子。声音太大,惊得外面的警察匆忙跑了进来,“薛律师,怎么了?”杨国汉刚刚提出要单独见薛深,警察暂时都出去了。反正审讯室里是有全程监控的,单独见面并不会影响案件侦查。

“没什么,他有些激动。”薛深的语气很平静。

警察微微颔首,退了出去。

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。

薛深手一捞,脚尖勾了下桌腿,把桌子扶起来,“你的第一任妻子,她人呢?”

“死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褚娜不知情,钱玮一直瞒着褚娜,拒绝让褚娜给她捐赠造血干细胞,以至于她病情恶化。我卖了我家的三间房子和十亩地,砸锅卖铁、遍寻名医帮她续命,就这么苟延残喘地又活了十一年。后来,霜降的前一天,医院打电话给我,说是遇到了合适的供体,可以捐赠造血干细胞给她。”

霜降的前一天?薛深瞳孔一缩,巧合?这会是巧合吗?

好在杨国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没有察觉到薛深眼底的惊涛骇浪。薛深沉默了一会儿,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把裤兜里的烟盒捏到变形了,“哪家医院?哪一年?”

杨国汉说了一家医院的名字,又说了个年份。

薛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,那家医院,那一年霜降的前一天,只做过一场造血干细胞捐赠的手术,不会有人比薛深更清楚了。

薛深没有问杨国汉的第一任妻子叫什么。

捐赠造血干细胞的捐赠者和被捐赠者之间,信息是严格保密的。目的就是防止手术失败,被捐赠者会跑去骚扰捐赠者和捐赠者的家人,打扰捐赠者正常的工作和生活。

既然是保密的消息,薛深没必要多问,他也没那个兴致去揭杨国汉的伤疤。

“等等,”薛深想不通,“既然已经有人给她捐赠了造血干细胞,那她为什么还会死?”

“她身上的排异反应很严重,必须花着高昂的费用购买大量的抗排异药物,医生的意思是,她有可能要终身服药。她父母,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为了给她买续命的药,去借了高利贷。她姐姐,为了帮她,走投无路去借了裸贷。”裸贷裸贷,顾名思义就是要女孩子脱光衣服,一丝不挂,一手举着欠条,一手举着身份证,赤身裸体地拍下视频,用来借钱。如果钱还不上,后果不堪设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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